1974年冬,下乡前夜。
我攥著轧钢厂广播员工作转让证明,站在顾家成家的门外。
院子里传来他和苏晓烟的嬉笑。
「家成哥,安悦姐要是发现你骗她替我下乡,会不会闹呀?」
顾家成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讥讽。
「放心,她那种猪肉厂厂长的女儿,养尊处优惯了,脑子简单得很,我多说几句好话,她就什么都信了,我说你是我的表妹,她不是也没怀疑吗?」
「那…你以后天天和她在一起,会不会…」
「会什么?」他笑了,「我最烦她身上那股子猪肉味儿,要不是为了她手里这份工作,让我的晓烟不用受苦,我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。」
原来这半年他风雨无阻的来接我下班,温柔的说要和我一起建设新农村,都只是为了让我把这份人人羡慕的工作,心甘情愿的让给他的心上人。
我捏著那张薄纸笑了。
既然如此,那我便送你们一程,让你们去本该去的地方!
我倒要看看,没有了我的钱票,你们该如何在冰天雪地里熬下去。
1
「安悦,广播员这位置多少人盯著。厂里培养你三年,你这…真的想好了?往后的日子,可说不准。」林主任摘下老花镜,又劝了一遍。
他眼里的担忧是真切的。
这份工作,在这个年代,就是安身立命的金饭碗。
「谢谢您,林主任。」我挺直背,「我想好了,不后悔。」
他盯著我看了几秒,终于叹了口气,从抽屉里拿出公章,哈了口气。
「砰!」
红印章盖在了审批栏上。
现在只等顾家成的表妹苏晓烟落笔,一切就尘埃落定了。
我松了一口气,脑海里闪过两天前顾家成来找我时的情景。
顾家成穿著洗得发白的旧工装,眉头锁著,眼里满是愁绪。
「悦悦,」他嗓音发涩,手抬起,似乎想碰碰我的脸,却又隐忍的收了回去,「这次知情下乡,名单定得急,去的地方偏,听说…冬天能冻掉耳朵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。」
他深吸一口气,别开脸,喉结滚动了一下:「我…我真舍不得你。
「只是这一去,山高水远,前路茫茫,不知…何时是归期。」
而我看著他强忍离别的深情,年轻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。
「家成!」我抓住他的胳膊,「你别说了。我陪你!我陪你一起下乡!」
他猛地愣住,眼里的阴霾被喜悦取代,双手紧紧回握住我:「悦悦!真的?你…你真的愿意?太好了!我们不用分开了!」
那一刻,他眼里的喜悦让我坚信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我把那张只缺一个签名就能生效的申请表仔细折好。
「主任,麻烦您了,等苏晓烟同志签字,手续就齐了。」
2
我带著那张转让证明,几乎是跑著穿过厂区家属院。
心跳得又快又急,一半是即将见到他的雀跃,一半是尘埃落定的释然。
拐进他家所在的筒子楼,站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,我深吸一口气,平复喘息,抬手正要敲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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