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浙西路,睦州青溪境。
山雨欲来,黑云压得一队车马喘不过气。范纯仁青衫简朴,当今天子昏聩无能,他致仕,今天他要回安徽祭祖,身后只五六个老仆、三辆轻车。“伯父,要下雨了。”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从车帘后响起。
车帘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掀开,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庞。范芷笙年方十七,明眸皓齿,顾盼生辉。她没有看天,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连绵的青山,那双眼睛里,盛满了对世间万物的新鲜与探究,仿佛这压抑的天气,不过是她旅途中的别样景致。
她身旁,坐着一个少年。少年名叫陆登,年仅十六,眉眼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。他没有看山,也没有看天,只是用眼角的余光,偷偷地、专注地看着范芷笙被风吹乱的鬓发。他的腰间,悬着一对双枪,枪缨用红布紧紧包裹,那是他父亲——战死沙场的忠良陆谦——留下的唯一遗物。
“芷笙,把帘子放下吧,莫要着了凉。”范纯仁没有回头,声音苍老而温和。
“是,伯父。”范芷笙乖巧地应了一声,却还是忍不住又往外看了一眼。她的目光,恰好与陆登那慌忙移开的视线撞个正着。少年脸颊一热,连忙低下头,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枪杆。
范芷笙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像一朵在阴雨天里悄然绽放的白兰。她没有点破,只是将帘子放下,隔绝了那片风雨欲来的山野。
车马继续缓缓前行。山路愈发崎岖,两旁的林木也愈发茂密,黑压压的树冠交织在一起,将本就昏暗的天光遮蔽得更加严实,仿佛驶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墨绿色隧道。
风声在林间呼啸,像是鬼哭狼嚎。车夫下意识地紧了紧缰绳,加快了脚步,只想尽快穿过这片令人心悸的密林。
“伯父,这林子……好安静。”范芷笙的声音里,第一次带上了些许不安。连鸟鸣声都听不见了。
陆登没有说话,只是将腰间的双枪又握紧了几分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密林。他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,在此刻成了车中唯一的屏障。
范纯仁闭目养神,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觉,只是那紧握着竹杖、指节发白的手,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突然,一声凄厉的唿哨划破长空!
“嗖——!”
紧接着,道路两旁的林中,箭如雨下!几名护院的老仆惨叫着倒下,车夫也被一箭射穿了喉咙,扑倒在车辕上。三辆轻车失控地向前冲了几步,在一片泥泞中停了下来。
“停车!停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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